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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6章 我真的弱不禁風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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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舉分為四個等級:童生試、鄉試、會試、殿試。沒有任何功名的讀書人首先要參加的是童生試,而童生試又分為縣試、府試和院試,院試合格後才能取得生員也就是秀才資格。

柳洺兒如今就是要回自己戶籍所在的縣城,參加童生試中的縣試。參加縣試的人年齡跨度非常大,有的是十幾歲的少年,有的已經頭發泛白,後者便是傳說中的老童生了。

因為縣城是柳家人脈所在地,又是個小地方沒人關註,柳洺兒並不擔心有人會發現她的身份。以前在書院她還會和同窗出游聚會,如今在老家,她以身子不好精力不濟,需要全心溫書為由,退了所有不必要的邀請,只見過一二個有聲望地位的世交長輩。

那些長輩看著她還不停感嘆:“瘦了太多了,等考完試要讓你家中好好為你調理調理。”心中嘀咕著不僅瘦了,估計在家養病久久不出門,連膚色都白了許多,顯得更加病態了。

還有人說:“昔日你父親在世時你向來不愛讀書,想不到一場大禍反而讓你有了上進的心。”

柳洺兒一臉慚愧黯然:“以前有父親在,總覺得我還能偷懶,如今家中只有我一個男兒,我必須要把全家的擔子挑起來,不上進怎麽行呢!”

聽她這麽說,在座的人都心酸起來,紛紛安慰她如今一切都在好起來,賢侄這次肯定能考中秀才。

柳湧個高人瘦,柳洺兒個子也是高挑型的;從前在家時,柳湧不愛見這些長輩,被柳老爺壓著念書鮮少出門,見過他的人不多,而養在深閨的柳洺兒更是無人見過。於是,柳洺兒一一拜訪幾位世交,竟然無人發現她有任何不對勁。

而柳洺兒拜訪這些人也不是沒緣故的,她把自己從柳湧改成柳洺的“改名”情況通知了大家,說是當年命懸一線,有算命先生給他算了命,新取了這個名字。說來也巧,換了名字後,他的病就果真慢慢好了。

這典故無人起疑,因為在這個年代,算命改名很是常見。

拜訪完長輩故交,柳洺兒真正徹底宅在了家裏,她溫書,琳瑯琢磨可以帶進考場的吃食,日子過得緩慢又緊湊。

半個月後,縣試開始了。

縣試在二月,是最冷的時候。而考生們天未亮就要等候在考場前等待點名入場。

惡劣的考試環境讓琳瑯這個小書童操碎了心,她準備了最保暖最華貴的貂毛大氅將自家“公子”裹得嚴嚴實實,暖手暖腳的湯婆子備了好幾個,為了防止冷掉,直接讓人在官差圈定的範圍外現場燒水加碳,稍微有些冷了就讓人換一個送來。而裹成球的柳洺兒就坐在全場唯一一把墊了棉墊的竹椅上,一只湯婆子暖腳、一只手爐暖手和小腹,與周圍黑壓壓裹著大棉襖依舊忍不住縮脖子跺腳的考生格格不入。

有人看著著“嬌貴”的一幕心中不快,都是書生憑什麽這人就這麽例外了?

有知道的就說:“那個是柳員外的獨子,三年前差點重傷醒不過來,如今雖然養好了傷不過身子也壞了,這種天氣考場這麽冷,也不知道他進了考場能不能吃得消。”

說到柳員外很多人就恍然了,當年柳家的案子震驚這個不大的縣城,柳家人的遭遇幾乎人盡皆知。當時柳老爺直接去世,柳家獨子幾個月昏迷不醒,大夫都說他醒來也要一輩子躺在床上沒有知覺,如今想不到能獨立行走還來考秀才了。既然是他,這幅模樣也可以理解了,誰知道他進了考場會不會半途被擡出來?

柳洺兒感覺周圍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半殘的殘障人士,充滿了同情與大度的寬容。

雖然沐浴在這種目光下,但是她一點都不拒絕琳瑯的行為。她惜命啊!這麽冷的天,待會兒進了考場要在裏頭待上一整天,而縣試共五場,這樣的日子要持續五天,不保養好自己,半途病了怎麽辦?

“公子,手爐有沒有冷了?”無比殷勤的小書童琳瑯圍著柳洺兒關切地問。

柳洺兒拿出手爐:“嗯,是有些冷了。”

周圍的人看著在空中微微冒熱氣的手爐:“……”有錢人這耗費真是不心疼,他們身上的溫度恐怕都沒有這只手爐熱!柳洺竟然覺得冷了?

好在這刺激人心的一幕不用再看下去了,考場開了門開始點名,考生們陸陸續續進考場了。

柳洺兒一直在原地坐到自己的名字被叫,臨到考場大門才脫了大氅放開了手爐。

“公子——在考場小心不要吹冷風,冷了就煮姜湯喝,要是您覺得姜湯味道不好,邊上一個是老母雞的高湯粉,您用沸水沖泡,加一點面條煮一刻鐘,又熱又大補。哦對了,還有一小盒燕窩放在您的考籃,您千萬記得要吃啊!怎麽煮燕窩前日都和你講過了——”琳瑯踮著腳尖看著往大門走去的柳洺兒千叮萬囑。

柳洺兒回頭,就見到她因為高聲喧嘩被官差叉了出去。柳洺兒扭頭捂住臉,倒是不擔心小書童會怎麽樣,官差都是熟人,就是覺得太過高調有些尷尬。

官差再次喊:“柳洺!柳洺在嗎?”

柳洺兒連忙提著考籃上前,張開雙臂讓官差搜身。然而官差剛檢查完她的兩袖,她就因為冷氣侵襲,咳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
官差們都覺得這位恐怕堅持不到最後一刻,快速把剩下部分檢查了一遍,就把人放進去了。

旁觀了全程的眾人,聽著又是姜湯又是雞湯,還有燕窩……忍不住嘴角抽搐心底泛酸,再看向咳得蒼白臉都開始發紅的柳洺,剛才升起的嫉妒又消失了,哎,身體好比什麽都重要。

並不知道自己被嫉妒又同情的柳洺正滿心慶幸,她的運氣不錯,分到的號房不在通風口離廁所又遠,相對來說比較暖和幹凈。

但也只是相對來說,二月的寒冷天氣,號房除了桌椅、一只小爐什麽都沒有,她坐了沒一會兒就開始覺得渾身冰冷。

柳洺兒放好考籃,第一時間開始點爐子燒碳取暖。爐子點著後,一個人在狹窄的號房裏高擡腿運動,希望借助運動產生的熱量抵抗這寒冷。

前來發試卷的考官看了她一眼,號房裏運動取暖的人不是沒有,但是十年也難得一見,能這樣做的一般都是心態極穩自負才華的考生,眼前這位弱不禁風的病書生也不知道是真的有自信還是破罐破摔。

柳洺兒當然不可能是破罐破摔,她暖身完畢就立刻坐到座位上開始看考題,看完考題,一邊耐心磨墨一邊打腹稿。

縣試當天都能回家,琳瑯等在馬車裏,估摸著未時六刻,到了自家小姐事先說好的時間,就抱著大氅手爐下了馬車等到了考場外。

此時下午才過了一半,考場鮮有人出來。守門的官差看到這個特殊的小書童有些好笑,笑他搞不清楚情況,這麽早就跑來門口等,不知要等到何時去?

有焦灼的書童和家屬,見琳瑯出來等了,也忍不住過來,同她打聽:“是不是快出來了?”

琳瑯點頭:“我家公子說了,申時前肯定會出來,不然他身子吃不消!”

“啊?”別的書童家屬楞了楞,“你家公子打算提前交卷啊?”

琳瑯繼續點頭,語氣憂心:“不提前交也不行啊,他的身子弱,這麽冷的考場待上一天,寒氣入體肯定得病倒,後面還有四場考試呢,早點出來早點回家休息。”

有人說:“這麽早出來,能考得好嗎?你家公子身子這麽差,家裏又富貴,何必吃這個苦頭?”

琳瑯雖然也這麽想,但是別人這麽說就不樂意了:“誰說考不好了!”她挺起胸膛揚起頭,“我家公子才華橫溢,不用半天就能答完題,要不是中午做飯耽誤時間,她肯定早就出來了!”

都是小書童,都覺得自家公子是最好的,見琳瑯這麽得意,頓時對方也來了比較之心,兩人你一句我一句,竟然吵了起來。

正吵著誰家公子比較厲害呢,考場的大門忽然開了。

所有人都停止了話頭,眼巴巴地看向考場大門。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又病倒了?

就在大家以為有人要橫著出來時,一個單薄的人影出現在大門前。

琳瑯歡呼一聲:“公子!你可出來了!”抱著一堆東西就迎了上去。

柳洺兒笑著扶住她,還未說話就被她塞進一只暖烘烘的手爐,下一秒,同樣暖烘烘的大氅披上了肩。

剛才和琳瑯吵架的書童見了不甘心地撇撇嘴,小聲嘀咕:“這麽早出來,肯定考得不怎麽樣。”

早就把討人厭書童拋在腦後的琳瑯扶著柳洺兒嘰嘰喳喳:“公子,我們趕緊回家去,你今天受了寒,回去得泡個熱水澡去去寒,晚上你想吃什麽?海鮮還是別吃了,容易腸胃不好,要不還是喝煲湯吧,老夫人昨日剛派人送來一支幾十年的老山參,正好這幾天給你用了。”

聽到這些話的人雖然早上已經聽過一次了,還是忍不住臉僵嘴抽搐,心裏像倒翻一整瓶醋。

本以為只是小書童太得意太誇張,誰知下一刻,臉色蒼白扶著小書童慢吞吞往前走的柳家公子不疾不徐開口:“嗯,那只山參可以用了,今天花了我好多心神,晚上我要好好補一補休養生息。”

“……”這位柳家大公子還真是會保養(惜命)啊,才考了一天就用上幾十年老山參了。

不惜命不行啊,柳洺兒上了馬車就疲憊地閉上了眼睛,身上一陣陣發冷,幾個手爐湯婆子都暖不過來。

琳瑯滿臉擔憂,想起剛才考場外小書童的話,忍不住開口:“公子,你為什麽一定要來考試啊,咱們和以前一樣過日子不好嗎?這天氣這麽冷,考場環境又差,要是病了可怎麽辦。”

柳洺兒沒有睜開眼睛,仿佛睡著了一般。

琳瑯問了一句不敢再說第二次,癟著嘴專心給她暖手腳。

許久後,以為小姐真的睡著了的琳瑯聽到小姐說:“人無遠慮必有近憂。”

琳瑯跟著小姐讀了六年書,不是大字不識,這句話她知道,但是不明白小姐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,也不明白這和小姐女扮男裝參加科舉有什麽聯系。

此後馬車裏再無對話。

柳洺兒回到家,先好好洗了一個熱水澡,徹底暖了身子,然後躺在床上一直睡到肚子餓了自動醒來,喝了營養豐富的煲湯,吃了飯,在溫暖的室內走動走動消食,又翻了翻明天考試的內容,早早就睡下了。

第二天醒來疲憊全消,繼續同之前一樣去參加考試。如此往覆,直到第五場考試結束。病怏怏弱不禁風的“柳公子”在大家神奇的目光下,安然撐過了整場縣試。

四月就要府試,所以縣試的考試結果出來得很快,一個月後,縣衙的官差就敲鑼打鼓張貼了黃榜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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